他的元神,受他笼罩,她寻着他的唇,却找不到踪迹,难得他主动贴来,应芜合上眼,静静和他相贴,她忽然听到几声哼唧,应芜垂头,竟然是一只小鹿在啃食他的衣袖,应芜哽了声,推开那只小鹿,小鹿受惊,后退两步,谨慎地望着她。
“好了…它许是口渴了,吾如今是一汪水,何必怪它?”
应芜哭喊着:“不许…不许碰!谁都不许碰…”
她紧紧搂着他,他身体飘忽不定,瞧着就像她在抱着自己。
“乖啊…”褚绥哄着,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,他垂下双手,叹道,“时辰到了,芜儿。”
应芜看到烈日当空,将他蒸得缥缈,应芜赶紧遮住日光,却也无法阻止他的消散。
褚绥捧着她的脸,笑着说:“天地怜惜,便让吾化成风雨,伴你身侧,不论你至何处,这江…这水…”
他并未说完,却也再无后文。
应芜摇头,握着他的手,还是那句:“不要走。”
不要走,别离开我。
褚绥一叹,揩拭她的眼泪,一阵风吹来,水汽消散,他的气息,终究还是湮没在这无情的东风中了。
应芜跪在地上,仰头看着他消散的方向,始终未动。
苍列站在不远处,在等她缓和心情。
她并未说她的选择,历劫之后,她还是想化成山石陪着他,还是愿意和自己回天宫,甚至…她仍是惦念着陪他同死,苍列都不知晓。
不论她如何选择,苍列也不会再劝。
应芜的伤看着很重,在手臂之后,绵延到背上,血流如注。苍列不知为何这里有伤,或许是以前旧疾,遇劫开裂,但应芜修补后,仍是在淌血。
这是什么伤,竟这样缠绵不休?
苍列想要走过去,为她修补此伤,忽然,她淌出的鲜血熊熊燃烧,火舌瞬间吞噬了她整个身子。
师尊曾说,她是朱雀后裔,血脉纯粹,恐能浴火重生。托生后,她会化为卵胎,如果她去意已决,就将她投入南海,让她避世,不要再打扰她。
苍列长叹,她最终未能看破,选择…随他去了。
火熊熊燃烧,应芜捂着胸口,坠下的泪也变成了火苗。
她张开手,手中是她的金丹,而金丹两侧,却有一条模糊的线。
说是线,实际上是天地相接的缝隙,而中间,是为不可说之道。
道法万象,此刻正在应芜手中,她尚不知晓。
应芜望着手上之物,焚身欲死,她正坠入缝隙之中,即将跌入底层。
就这么随他去吧,他在哪里,她就在哪里。他是江水,她便是山川,他是风,她就是雨。不论他在哪,她都相随,都不再让他尝到一点孤独的味道。
可她忽然觉得,不该如此,她不甘心。
凭什么?凭什么他们非要吃这苦果,凭什么是他们情深不寿,凭什么让他这样独自去了?
应芜仰头,望着那轮烈日,看日光灿烂,毫无偏颇地照耀世间万物,在日光中,她顿悟天命,忽然哼笑一声,自言自语道:“他们常说,你与天同寿…不…并非如此。”
她阴冷地想:“我要这天地,与你同寿!”
应芜捏诀,手中的天地缝隙渐渐相合、颠倒错位,竟是逆转乾坤,翻转死生之相!
金丹破碎,顿时掀起滔天巨浪,浪波穿身而过,苍列猝不及防,被狠狠击中,他瞬时吐血不止,跪地昏厥。
日月同生,风波席卷大地,脆弱生灵,瞬息绝命!
万千灵魂、千万灵力,飘散而至,凝于九幽绝命之地。
应芜起身,火舌不再,她一身猎猎红衣,双手一抬,长兴山脉轰然拔地而起,褚绥的龙身悬于晴空,她将世间之水,皆引于此处,世间之生息,皆用来修补他的龙身,复生诀起,一条枯骨,顿时肌理横生,恢复原状。
魔界动荡,洵枫扶胸而坐,望着天空,只见日月同悬,又转瞬而落,化成一片不见天日的乌云,雨水侵盆而下,洵枫皱眉,伸手护住万魔殿,唤魔族躲于她的背后。
她看到了一阵风…一阵绵延无边的风,仿佛能吞噬所有生命的风,款款袭来。
恐惧让所有人颤栗,而那阵风,穿透万魔殿后,竟然就这么离开了。
洵枫呼吸停滞,扭头看那海浪似的风,即便是她,也吓得浑身发抖,竟是出于本能…她骂了两句,瞬间将万魔殿封闭起来,带着旧部匿于地下了。